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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古猿被迫從樹林中下到地面適應生存以來,人類歷史的長河經歷
了幾次其有轉換意義的文明變遷。猿人的鑽木取火、原始人的打製石器,標誌ぴ人
類開始自覺地用自然之物去征服自然,並以人類特有的社會組織方式生活,這就徹
底超越了單純的基因支配率,創造了所謂文明與文化。
西方的文明可追溯到荷馬史詩的記載,按社會發展的歷史法則,特
洛伊戰爭是必然要發生的,但沒有這位盲人的記錄,我們可以肯定西方的歷史必定
重寫。社會組織形態是在古希臘、羅馬中成形的,比較那時為止的文明,我們可以
指出「理性」和「契約關係」這兩大支配ぴ至今為止的文明發達的重要特徵:純粹的
幾何圖案、數學的抽象、「所有西方的哲學都是柏拉圖的腳注」(懷特海語)、法律
體系的完善等。但羅馬文明畢竟要衰落的,基督教文明的出現就是人類主動地把握
自身命運的一個偉大的轉折,除了「理性」和「契約」之外,人類還需要精神上的
「解救」,殉道的解救方式就是克服文化危機的最顯著標誌。
自春秋戰國以來,中國的文明沒有解救的意識,除了被御用、屠宰之
外,只能等待外來的解救--最終認同了馬克思列寧主義。如果說到四九年止,中華
民族的動蕩體現出一種對歷史創造的主動性的話,當馬克思主義最終被欽定為指導
思想的時候,此後繼起的「反右運動」、「文革」則完全喪失了理性的能力。「六
.四」的發生,表明了除「民主」、「科學」之外,中國文化的危機還缺乏有效的理
念:如何解救中國文明?
任何解救的主體首先必須其備自身的獨立性,基督當然是一個最典型的例
子,但中國的文化恐怕不可能在二十、二十一世紀再接受一個超出日常生活的上帝
世界。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我們當然不可能、沒必要再去尋找兩千年前被剝掉
一切信仰的羅馬人如何接受上帝的理念的過程,至少我們必須推定:那時西方世界為
上帝的到來作好了精神準備,讓上帝來支配人的心靈。上帝確也巡視過西洋之外的
世界,但卻沒有迎接他的容器。幸運的是上帝是人造的,或者說,上帝是人可以改
造的。我們在西方的近代史上看到了分擔上帝功能的例子: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期
賓諾莎的泛神論不用提,理性精神使笛卡爾堅定地宣稱:凡是未經過我深思熟慮認可
的東西,我決不會接受。有了《聖經》、有了啟蒙思想,西方的歷史才不可逆轉地
進化,但中國文明憑什麼來保証「六.四」不重演呢?文革不就是剛發生在我們這一
代人的眼前嗎?
中國文化的核心沒有獨立性、主體性,所謂民族英雄最大的特色是殉葬(隨
之死亡),而不是殉道(隨之永生),如岳飛、焦裕祿;直到近代才出現對「道」無意
識的尋求。譚嗣同、聞一多、林希栩、魏京生,他們的人格可嘆,卻缺乏文明解救
的月一大要素:知性,這當然不是個人的不足,而是中國文化的精神危機的表現。基
督以一軀之體,解救了人類眾生,除了獻身的人格,更必須有指導知性的《聖經》。
知性就是指導人類生活根本的「大智若愚」,從鴉片戰爭以來的民族災難都是一種
盲目的歷史衝動,中國的文化至今尚不能透知自身的歷史,不知道江河最終的歸宿。
所謂民主、人格、科學、理性,是人類生活的木性,按歷史法則而演進的
知識,並不需要多餘的宣揚,那些打ぴ「啟蒙」旗號的人其實最缺乏啟蒙:從馮友蘭
先生到以《河殤》為代表的青年精英。所有這些功利性的欲求都可以在正常的規範
下變得機巧起來﹐精打細算的個人會苟且偷生下去。民主運動將在「民主」、「理
性」下正常運作起來,最令人為其擔憂的中國政府也會變得聰明起來(請讀一下最近
的「人大會議」文件)。最近又被人提及的「新權威主義」的理論是荒謬的,卻不能
過分指責人類心理欲求的軟弱。人類需要權威,但不是政治、權力、利益的權威,而
可以給他們更大的權威:以知性與人格對個人身心的拯救。這就是中國文化可以從
「六.四」的歷史中可以獲得的最大啟示。
如果有人仍然對西方抱有任何實質上的幻想的話,我要莊嚴指出其結局:附
庸與植民地,日本政府的行徑就是任何一個外國對於中國文化的明白表露:徹底消毀
中華民族的尊嚴。但中國不是東歐,也不會像蘇聯那樣崩潰,它精神文化的社會基
礎正等待看一個耶穌、一本《聖經》的到來,在個人的解救中體現了民族解救的未
來。
(此文首次發表於東京【民主中國】月刊1991年9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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