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墨西哥政府與薩巴蒂斯達民族解放軍（EZLN）簽署和平協定以來，兩年過
去了。這個聖安第雷斯協定承認原住民地域可以選舉他們自己的領導人、可以控制
他們的自然資源。訪問恰巴斯的和平牧師團的成員們馬上就看出墨西哥政府並沒有
遵守協定，恰巴斯仍然處於戰爭狀態之中。這使我想到30年前自己在越南戰爭中的
採訪。
為了進入恰巴斯，我們通過了15個軍事哨口。進入恰巴斯後，我們隨處可見用
美國軍用物資武裝起來的墨西哥政府軍的巡邏與基地。墨西哥與哥倫比亞是拉丁美
洲國家中接受美國軍援最多的國家，在美國的班寧港軍校，目前多於三分之一的受
訓者來自墨西哥。
這種低強度的戰爭狀態實際上是美國制造的。美國對墨西哥的軍售從1996年的
4.5萬美元增加到1997年的2800萬美元。自從塞迪洛當上總統以來，墨西哥的軍事開
支增加了一倍，這些負擔加重了墨西哥勞動人民的苦難。
儘管軍事壓力增強，自治地域仍然頑強地在執政的制度革命黨（PRI）支配之外
生存下來。恰巴斯的110個市區中，有38個宣佈自治，其執政的議會與制度革命黨或
墨西哥政府沒有關係。
我們和平團訪問了8個自治地域，在每個地域的周圍都看到大量政府軍的存在。
自治地域的領導人告訴我們，他們總是處於緊急戒備狀態，因為政府軍與別州的軍
隊在附近的活動不斷增強。在這樣的緊張狀態之下，所有的開發規劃與農業勞動都
停止了。今年春天，許多地域因為害怕燒毀或襲擊，沒能種上基本的玉米、豆類等
作物。
我們訪問了Oventic的EZLN總部，Moises司令官接待了我們。在總部的醫療中心，
牆壁上裝飾著墨西哥革命英雄E．薩巴蒂斯達、格瓦拉以及原住民婦女面具的肖像。
在公共劇場的周圍，佈滿了坑洞與木樁，Moises解釋說：那是為了防止軍用直升飛
機的降落。「政府軍夜間到中心來巡邏，那些低空盤旋的直升飛機特別可惡。不過，
只要有國際人士來訪，他們就不來騷擾了。」
確實，國際上的支援已經變成自治地域生存下去的一個不可缺乏的因素。在一
個叫Acteal的村莊，去年12月有45名無辜的平民、兒童被屠殺，我們看到這樣的路
標：「歡迎國內與國際的人士！我們不接受來自政府的人」。
正因為如此，墨西哥政府不願意國際上的人士來訪問並把這些真實情況傳播到
世界上。自從1996年以來，已經有200名國際人士被以「干涉國家內政」的理由驅逐
出境，目前，只有45名國際觀察員留在這裡。
墨西哥移民局官員告訴Reforma報的記者說，他們正在查找在恰巴斯的40名『沒
有適當簽證」的外國觀察員。墨西哥政府規定採訪者必須申請FM3簽證，但國際觀察
員如果為了採訪恰巴斯而申請FM3簽證，一定得不到批准。他們只好以觀光簽證入境，
很容易被墨西哥政府驅逐。我們在每一個軍事哨所都遇到移民局官員和法務警察。
國際上同情恰巴斯原住民的訪問者受到塞迪洛政府干擾的同時，真正干涉墨西
哥政治的 IMF （國際貨幣基金）和美國的公司卻受到歡迎。自從1994年北美自由貿
易協定生效以來，墨西哥政府的負債已達1700億美元。這迫使墨西哥出賣受到憲法
保護的國家產業。美國公司已經著手收買墨西哥的全部57個機場以及基礎鐵道線、
通訊線路。國家石油公司Pemex仍然屬於國營，但是它78%的石油產品都輸送到美國
以償還債務利息。
恰巴斯是墨西哥最窮的省，也是未開發資源最富饒的地區，它包括墨西哥原油
儲藏量的81%。這就是恰巴斯鬥爭尖銳的原由，薩巴蒂斯達解放運動阻礙了美國公司
的順利壓榨。1995年1月13日美國大通銀行的市場調查報告說：「在我們看來，恰巴
斯並不構成對墨西哥政治穩定的致命威脅，但對於投資家們卻構成擔憂。墨西哥政
府必須消除薩巴蒂斯達運動以證明它能有效地控制國土、確保安全。」
塞迪洛政府對於大通銀行這樣的投資家的擔憂很敏感，它馬上在1995年2月發動
了兩輪對原住民地域的進攻。
今天，有7萬名武裝部隊及保安人員進駐恰巴斯，他們主要駐扎在恰巴斯省東部
靠近Lacandon 森林的地帶，那裡是EZLN主力所在地。他們想切斷EZLN與各自治地域
的關係。政府攻勢的另一輪方式是增強受到制度革命黨援助的半軍隊組織，這些類
似於美國3K黨的組織對原住民們展開恐怖活動。據La Jornada報消息，自從1996年
以來這些組織已經殺害了800多名村民。他們專幹燒搶原住民房屋及莊稼的行徑，Acteal村
被殺害的45名原住民就是這種半軍隊組織的犧牲品。就在慘案發生的前一天，人們
還看到這個攜帶步槍的組織與政府軍特種軍團在一起活動。按照Enlace Civil，一個
與EZLN有聯繫的平民組織，有2萬2千多名原住民直接因為這些半軍隊組織的恐怖活
動被迫遷居，移住到山區或難民營去。
當我們的和平訪問團接近Polho自治村時，我們看到成隊的帶著面具的婦女守衛
在村口，在大路上有美式裝備的Humvees人在巡邏。婦女們並沒有害怕的神色，她們
擔負著許多自治地域的前線守衛工作。與鄰村Xoyep的婦女一樣，她們背負著孩童不
斷地驅趕走企圖進入的巡邏士兵。她們堅定的神色使人回想起500多年前薩巴蒂斯達
起義。
最近，鬥爭的焦點集中到恰巴斯峽谷東部的一個偏僻的小鎮Taniperlas。這個
小鎮剛於今年4月10日宣佈自治，這立即遭到墨西哥軍隊、法務與公安警察的侵犯。
已經有12名國際觀察員被逮捕並被驅逐，6名墨西哥人被投入牢獄，幾百名士兵仍然
駐扎在那裡。大約140男性EZLN支持者逃入附近的山林，婦女及兒童們則被禁錮在家
中。
和平團4月24日決定向Taniperlas人民傳送和平的信息。我們從Ocosingo驅車120公
里，把7噸大米、豆類、谷物、食鹽與白糖送到一條骯髒的小路上一個高地，再由EZLN支
持者們靠人力及驢馬搬走。
第二天早上，和平團通過Taniperlas鎮，當Walker牧師向駐扎的公安警察講明
我們的目的時，立即出現了許多半軍事的制度革命黨成員包圍了我們，有人扔石塊
砸壞了一輛車的窗口。有一項報道說我們（而不是駐軍）不受當地人民的歡迎。
在恰巴斯，戰爭不再是新聞的焦點了，但鬥爭仍在繼續，有些地方的情況正在
惡化，更尖銳的衝突將會爆發。國際上廣泛的支持運動，特別是阻止美國政府對墨
西哥統治集團的支持，是結束恰巴斯戰爭狀態的必不可缺的因素。
-----------------------------
注﹕此文原載聖何西San Jose和平中心《和平時代》月報1998年7月－8月兩號。http://
www.igc.org/sjpc/pt/july /chiapas.htm。譯文發表於《十月評論》1998年第4期。
作者Bill Hackwell是居住在舊金山的反戰活動分子、攝影記者。1998年5月，他隨
同美國的和平牧師團運送32噸援助物資到墨西哥的恰巴斯省。(趙京1998年8月5日譯
於San Jose。)